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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225 对手 (第1/3页)

    风泉跪在榻边, 把李剑霆要入口的药都亲尝了。

    李剑霆面色苍白,鬓边皆是冷汗, 躺在榻上犹自发着抖。她盖着被,却像是被压住了, 喉间随着急促的喘息发出细微的呜咽声。

    殿内的太医不敢乱, 隔着垂帷替李剑霆一遍遍诊脉, 时不时地擦拭着汗水, 对身边的人复述药方。

    孔湫曾经跟着海良宜面对过两次这般情形, 但这是他独当一面后的第一次。他藏在袖中的手都是汗, 汗都淌到了眼睛里也不敢眨眼。

    如果储君薨了。

    孔湫根本不敢往下想,他费力地闭上双眼, 想起官沟案那场大雨, 海良宜是做了何等决心才能说出那样的话。

    老师。

    孔湫忍不住地咬紧牙关。

    若是老师还在就好了, 他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,听着储君断续的声音,甚至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。

    李剑霆的汤药灌下去,眼珠还在转动,她像是被梦魇镇住了。风泉跪了整整一天, 他在左右宫娥都退下的空隙里壮着胆子抚开李剑霆的湿发, 看着李剑霆神情变幻。

    这场博弈祸及殃鱼, 不论储君能不能活下来, 殿内伺候储君的宫娥太监都活不了。

    风泉在这情急间要找到自己的生路, 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, 李剑霆万万不能死。

    “殿下……”风泉悄声喊着李剑霆, 因为凑得太近,所以看见了李剑霆耳垂上细小的洞眼。他心一横,说道:“殿下从秦楼楚馆中挣扎而出,与那九五之尊不过是咫尺之遥,此刻泄气便会功亏一篑……殿下!”

    李剑霆似是听不见,十指紧攥着被褥。她躺在这锦绣荣华里,心却仍旧被困在天底下最污浊不堪的勾栏院里。

    李剑霆喉间残存着哽咽,那是被殴打时的求饶。

    老天捉弄她,给了她这样的身份,却让她生为了女孩儿。那些叮当作响的耳坠都混杂在桌椅的翻倒声里,她无数次跌在其中,被拖着头发拽到浑臭的男人身前。

    香芸是个好妈妈,懂得物尽其用。

    * * *

    灵婷是香芸收养的女孩儿,但她不特殊,香芸收养的孩子太多了。香芸会拈起他们的下巴,仔细地端详,以此决定他们的去路。

    灵婷生得好看,可是她不讨喜。香芸端详着她,发觉她这双眼睛出奇的讨人嫌。

    “瞧着怪漂亮,但也忒凶了,”香芸磕着烟枪,“这双眼不如搞瞎了好,那样雾蒙蒙的,才能叫爷们生出怜惜。”

    灵婷又瘦又小,香芸给她饭吃,没有真的搞瞎她的眼睛,因此灵婷对香芸很是感激。她每日在香芸坊看着男人进出,伺候堂子里的姐儿们。她没有固定的主子,成日赤脚跑在廊子里,给姐儿们端茶倒水,看着她们敷粉擦香。

    女儿家真好闻。

    灵婷跪在门边,撑着氍毹,小狗似的偷偷嗅着里边的香。她看着那些丰腴的酮体披上绫罗绸缎,看着那些纤纤玉指扶戴着金玉手镯,再听着那些姐儿们莺声燕语,对女儿家的世界生出无限向往。

    香芸兜着云霞般的披肩,扶风弱柳似的停在灵婷身边。她吃过酒,面上浮着薄光,痴痴地笑了几声,弯腰来捧起灵婷的脸,说:“狗儿……妈妈给你戴耳坠。”

    那金线坠着明珠,沿着灵婷的耳廓凉凉地滑下去,最终掉在了氍毹上。灵婷怔怔地看着香芸,香芸已经抬起身,边笑边往走。

    “妈妈今日有大客呢,”里边的姐儿把朱钗丢进匣子里,不胜酒力般的说,“离北王的二公子哪。”

    里间响起一片咯咯的笑声。

    灵婷不知道离北王是谁,也不知道二公子是谁。她小心地拾起金线明珠坠,悄悄攥进了手里。

    晚上堂子里要上酒水,灵婷跟着丫鬟里进去,看见楚王横斜在榻上,醉得胡言乱语。几个世家公子作陪,可是香芸都不理会,她矜持地坐在一个人的椅子边,端庄得像是大家闺秀。

    萧驰野穿着鸦青常服,这身打扮压不住他的佻达。他似是也吃了酒,搭着椅,跟边上的公子哥玩骰子。

    灵婷候在边上给贵人倒酒,倒了半宿,席间醉成一片。李建恒拉着香芸频频劝酒,萧驰野像是玩尽兴了,却始终没碰过席间的姐儿。

    李建恒喷着浑浊的酒气,给香芸指着萧驰野,说:“这是我……我的兄弟!离北王、王的儿子……上过战……”他打了个酒嗝,嘻嘻笑起来,“策安是真……真家伙。”

    萧驰野哈哈大笑,他垂下长指,把骰子丢进金樽里,带着不以为然的散漫,说:“战场浑臭,哪有这温柔乡舒服?二公子要在这儿醉生梦死。”

    李建恒把香芸推过去,萧驰野手滑,接住了金樽,香芸便落在了别人怀里。他们酒吃到吐,歇下时席间满是狼藉。

    灵婷在那呼噜声里想起自己掌心还攥着金线耳坠,她看见里间露着角明镜,便踮起了脚,对着明镜悄悄把耳坠比划在耳垂上。

    明珠摇晃在细碎的发间,透出绮丽的光芒。

    真好看啊。

    灵婷这般想着,忽然听到了酒水打翻的声音,吓得她匆忙收手,在窥探中发现那离北来的二公子还醒着。

    萧驰野谁也没看,他明明身处在这眼花缭乱的繁华里,却带着点距离。他既不进去,也不要姐儿陪。他的手臂仍旧搭着椅,眉间凌厉,眼神清醒,透过打开的窗,望着离北的方向。

    灵婷退到门外,把沾着汗水的金线耳坠擦干净,贴身收了起来,揣着它睡觉。后来没过多久,香芸就想起自己丢掉的金线耳坠。

    香芸把灵婷召到跟前,在对镜梳妆的时候扭过身,忽地笑起来,说:“十二了呢。”

    李剑霆把喉间的汤药尽数呕了出来,殿内的宫娥端来干净的热水,风泉淘洗巾帕,替李剑霆擦拭。李剑霆半醒着,眼前昏花,她感受着热巾帕擦过鬓边,水珠像泪一般的下淌。

    储君不戴耳坠,但是灵婷戴。

    “家畜……”李剑霆齿间逸着痛苦的声音。

    家畜!

    灵婷戴着耳坠,那漂亮的金线流淌在她的眼泪里。她挣扎着想要挣脱,却次次都被拖了回去。她哭喊着,被摁着头,撞得额前青紫。

    放过我。

    灵婷呜咽着,抬起的脸上满是汗泪。她盯着紧闭的门,企图在那里找到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“妈妈……”灵婷失声喊道,“绕了我……”

    回答她的只有巴掌声。

    家畜!

    李剑霆颤抖的十指攥得被褥发皱,她的胸口剧烈起伏,在那没尽头的哭喊里认清了自己是谁。

    她就是个家畜,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沦为了祭品,被抛弃在这世间最肮脏的地方,最终卡在逼仄的窄间里,透过缝隙,发觉过去看见的都是假象,那些女儿没有一个逃离过这种命运,她们都是……都是任人宰割的家畜。

    灵婷抬起手,用断掉的指甲抠着那缝隙。

    怎么就生成了女孩儿呢?

    这具身体令人作呕!

    灵婷疯了一般地扒着那缝隙,在血淋淋的痕迹里朝着外边用力地咆哮:“妈妈……”她恨道,“杀了我!”

    如果让她活着。

    如果让她像人一样活着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灵婷抵着额,对地上的耳坠又哭又笑。

    她就杀了自己,剥开这层皮肉,摒弃女孩儿的一切,去争抢,去撕咬,去讨要回她应得的东西!

    只要给她一个机会。

    “殿下!”

    风泉看李剑霆再度呕吐起来,不禁抬高声音。

    外间的太医已经站起了身,孔湫的心都凉了,他仓皇地向后退了几步,被岑愈扶住了。

    “若是……”孔湫难以启齿。

    门帘“唰”地掀了起来,薛修卓呼吸尚未平复,他听见了里间的动静,明白孔湫没说完的话是什么。然而他不是能够妙手回春的大夫,对此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殿内气氛凝重,朝臣们连大气都不敢出。宫娥端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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