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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儿子 (第2/3页)

的警察带着人走进山里石秀家,石秀正在太阳下撕一堆破棉花,媳妇来涣子蹲墙角下,好像正为某件事苦闷着。叫于化的警察扫了一眼院子,问,你叫石秀?石秀说我叫石秀,啥事?

    你男人叫张德?

    我没男人。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让石秀呛住了,来之前,他已打听清楚,石秀就是张德的女人,可石秀说自己没男人。叫于化的警察马上明白,山里的石秀跟男人张德闹过矛盾。这一点很快被证明,山里人围着叫于化的警察,七嘴八舌,就把张德的事情说清楚了。

    张德是让石秀气走的,张德爱耍牌,山里男人都爱耍牌,这没啥大问题,不耍牌日子咋打发?山里的日子又这么难打发。可狗日的石秀,她不让张德耍牌,张德耍牌迟了她把张德关门外头。张德还睡过草房,大冷的天,她不让张德进屋,不睡草房睡哪,难道睡媳妇屋里啊?山里人说到这儿,哗一下笑开了,笑得很浪。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再次走进院子,问石秀,你男人张德呢,啥时走的?

    死了!

    这女人,真不是东西。叫于化的警察心里骂了一句,要出门,看来,张德的死不怪巨六家,应该通知山里的警察把张德拉回来。一直蹲墙角的来涣子看见警察走,突然跑出来,一把抓住于化,我公公出啥事了,他是不是死了?

    是啊,张德是不是死了?山里人也都伸过脖子,很关心地问。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想了想,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,摇了摇头。他觉得这趟山里来得不值,应该听上巨六家的话,直接让石秀过去认尸就行了。

    石秀她没去认尸,石秀她当然不会去认尸,叫于化的警察后来才清楚,张德的死跟石秀有关系,关系很大。可当时他没这么想,他只急着让石秀来认尸,或是让山里的警察把张德拉走。因为巨六家的羊不多了,为办这件案,他们快要把巨六家的羊花光了。巨六的儿子巨小六很不高兴,整天拿一只眼睛狠狠瞪他们,花的可是他的媳妇儿啊。

    石秀不来,叫于化的警察只好找张德的儿子。山里人说,张德让石秀逼出门后,他的两个儿子找过,找了十来天,也去沙漠一带打听过,看是不是跑沙漠里给人家放羊了。结果他们没打听到,他们又急着出门,就把这事给扔下了。

    这不怪张德的儿子,两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家,也都有自己的日子,不出门挣钱咋行?

    我同意父亲的观点,谁都有自己的日子,有时候,有些事,也都是迫于无奈。比如父亲,他要是乐意跟我们走,我是愿意接他走的,可他不乐意,我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警察在新疆找到张德的两个儿子,一个叫大雄,一个叫小雄,跟两只公羊的名字一样,这事有点意思。警察没说张德死了,怕他们难过,只说张德出了点事,让他们回去处理。大雄说,我工地上忙,请不上假。小雄说,我要是一走,几个月的工钱就没了,工头狠着哩,半路上走了一分钱不会给,你说咋办?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说,不行,你们得回去。

    大雄跟小雄说,要不你回去,反正也不会是大事,来去的车费算我的。

    小雄气呼呼地反问,你咋不回去,他不是你爹?

    警察看他俩要吵起来,这才实话实说,张德死了。

    死了?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应该把两个儿子直接带到沙湾村,那样事情就不会变复杂,可两个人非要说先回去一下,这一回去,事情变了。

    先来的是大雄,他在巨六家院子里转了一圈,前前后后看了一遍,发现沙乡人就是沙乡人,比山里人富,富几倍。巨六给他敬烟,他不抽,巨六家的给他倒水,他不喝。最后,他当着八爷的面,问,我爹是给你家放羊?

    嗯。巨六赶忙敬烟,这段日子巨六见人就敬烟,害怕一不敬就又被关到派出所去。

    大雄打开巨六的手,问,你知不知道我爹是来沙乡做啥的?

    做啥?巨六赶忙弓下身子,这事他真不知道,他只知道张德快要冻死了,快要饿死了,张德说他三天没吃一嘴五谷,从山里到沙乡,一百多里路,他是走来的。张德说快给我口饭吧,我在这村里爬摸了几天,愣是张不开嘴要一口饭。

    真不知道?大雄又问了句,巨六说我真的不知道。

    好,到了法庭上,你就知道了。大雄突然丢出一句话,把一屋子的沙湾人给吓愣了。

    有话好好说,这娃,有话好好说么,哪门子个法庭,看把话说的。八爷赶忙取活儿,生怕让大雄一句话把事情给说死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巨六家的羊叫了一声。羊关圈里好些日子,没警察的话,不能随便赶出去放,再说巨六家哪还有人放?巨小六抡起棍子,照头给了羊一棍子,我让你叫!

    打羊做啥么,你个爹爹!巨六撵出去,巨小六扔下棒跑了。八爷又说了句,喝水,娃,先喝水。

    接着来的是小雄,一进门就哭喊,我的爹爹呀,你让我找得好苦——哭完了,忽然问巨六,钱呢,钱呢?

    钱?沙湾人全都竖起了脖子。

    等弄清大雄小雄的意思时,沙湾人跳了起来,包括和福家的,这次也站到了巨六家这边。听听,这是人话么?你爹有钱?你爹有几万块钱?不怕把你个山里鬼羞死!呸!和福家的呸了一口,接着骂,把你两个无义种,爹丢了这长时间不来找,这阵倒知道剋人了——

    谁剋人,谁剋人?!大雄忽然跳起来,扑向和福家的,小雄趁沙湾人不注意,快快往衣服里塞了一包烟。

    父亲的故事讲到这儿,我忽然有了兴趣,这两个做儿子的,他们安了怎样的心?

    按父亲的说法,钱的事是个骗局,彻头彻尾的骗局。你想想,张德要是有钱,能跑沙漠里给人家放羊?我想也是,张德他怎么会有钱呢,这不纯粹一个笑话么。

    可警察不能这么想。叫于化的警察一看事情起了变化,忙把众人支开,坐下谈,有啥话坐下来谈。说着,叫于化的警察掏出了本子,一想不对劲,又让边上的助手铺开了笔录纸。

    这天巨六家又杀了一只羊,用来招待大雄和小雄。杀羊的时候,巨六的儿子巨小六眼里充着血,由于他一只眼坏了,另一只就让人老觉得也不正常,谁也没把这事当个事。

    大雄和小雄这次没客气,既然话说了出来,就不能客气,他们接连啃了好几块羊骨头,又喝了两碗羊肉汤,这才嘴一抹,跟巨六说,甭以为你杀了羊我们就不告你,如果事情处理不公平,我们还要告。

    大雄和小雄提出的条件是,巨六家必须先把他爹身上的钱交出来,交出来才有得谈。

    多少?叫于化的警察又问了一遍,到这时,他还没弄清放羊的张德来时身上到底有多少钱。

    一万二。大雄咬了下牙,说。

    一万三。小雄恨恨纠正道。

    一万二。

    一万三。

    一万二……就算是一万二,那一千不要了,白送给你们。小雄最后说。

    巨六家的一把撕住大雄,巨六家的看上去要疯,巨六怯怯站边上,他让这个数字吓懵了。

    叫于化的警察先是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,他小心翼翼劝兄弟俩,话不能乱说,凡事得讲证据,我去山里调查过,好像你们的父亲是……是因为没人养活才给逼出来的。叫于化的警察一狠心,就把关键的一句话讲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下张德的儿子们不依了,大雄先跳起来,你说啥,你再说一遍!没人养活,没人养活我们是干啥的?!

    小雄恼得更厉害,他差点撕住于化的脖子,你放屁!他这么骂了一句,接着说,我爹跟我过着哩,我媳妇儿天天侍候着他哩,你去山里问一下,哪点亏待他了?

    大雄赶忙说,功劳也不是你一个人的,逢年过节的,我哪次没尽心?去年过年我还割过二斤肉哩。

    一提肉,把小雄的不满抖了出来,你提的那叫肉?吃下去差点没把我媳妇儿拉死!

    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,嚷了起来。叫于化的警察没拦挡他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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